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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照不进来,怏怏往另一端移去,她坐在碧绿的橘子树上,穿一身雪白的里衣,露出膝盖,编着乌黑的辫子。
李妙容向前几步,打了一个照面,忽而便定住了。
他丢下剑,举起袖口掩住脸,头也不回地冲出别院,一截短短的日影横过来,坐在树上的不净观微微地笑了,她笑起来时有种春天美好的韵味,明如鉴愣了愣,奇异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最后是李妙容打破了静谧,他喘着气,不可置信地望着明如鉴面上那种幸福的笑容,李妙容叫他的名字,几乎像是撕心裂肺的吼叫了——“明如鉴!”
这声音唤回了他。
锋镝映出一棱光,笔直地镶入云烟之中,障目的叶子一片片散去,她的面容就像一支融化的白蜡烛,火焰烧出泪珠般的蜡花。
不净观在他殷切的注视里腐烂了。
声带仿佛被谁细细地磨碎了,他终于找回自己嘶哑的声音,“阿净。”
烂肉砌在半张脸上,不净观咧开嘴,清晰可见的下颌骨牵动着那层薄薄的皮。
李妙容粗鲁地擦了擦眼角,冲上前去,将他拖出了院子。他们相顾无言,明如鉴讷讷地说,“她比之前好了很多……对不对?”
甫一说完,恐怖的悲哀便将他淹没了。
李妙容绕着圈走来走去,半晌,他回过身,猛然拽起明如鉴的衣襟——拽得他踉跄了几步,李妙容的吼声里有模糊的哭腔,“你疯了吗?!”
两声如出一辙的诘问重合了,隔着两年光阴,不净观耳畔那朵白橘花诗画般的形状,愈深刻而鲜明。
明如鉴“嗯”
了一声,并不反驳,平静道,“确实是她,这里再没有别的人来过。”
“可她已经疯了!”
李妙容觉得他也疯了,“她——阿净,她……”
他血气充盈的面颊,慢慢地白了下来,“她已经不是你妹妹了。”
“你其实也相信。”
明如鉴将染上血渍的袖子撕开,用指腹压着,塞进陶偶的缺口。
疫尸的血液难以干涸,需以火焰焚烧,两年了,衣裳的红依旧光艳,只要轻轻一擦,便会急如星火地浸染到别的物体身上,如同蓬飞迁徙的蒲公英。
李妙容翻了个白眼,哂笑道,“我相信什么?”
他正纳罕,却见明如鉴隔帘望向他,含笑说:
“她还有着一半的理智。”
这厮果然是了癫了!
李妙容心中忽滚烫烫地烧了一下,吐不出这口火气,一声不吭,甩了甩门前那幅垂下来的竹帘,径直出了内室,坐在厅房的酸枝椅里。
这厢人走了,明如鉴也跟出去,掖手靠在梁柱边上。
他回忆起来,“她偶尔有清醒的时候,我去见她,她抱着我的手,小声地哭,说好疼。大概是新春的时候,她染了瘟疫的侍女还是病死了,只剩下我给她编头……她的头更长了,被血浸成一缕一缕,梢挂着脸上的碎肉。我有点害怕,怕她忽然咬我一口,或许我再也走不出别院了,可她一直很安静。”
李妙容蹙眉,说停,“不净观——”
他调整了一下语序,默默读了两遍,还是觉得它黏连地缠在唇齿间。
不净观、明不净观,真是奇怪的名字!李妙容和明如鉴怄气,和不净观怄气,最后和自己怄气,“你们家取名怎么这么拗口?”
明如鉴被截了话锋,喉咙一噎,转而问道,“不好听吗?”
好听?在李妙容印象里,不净观也曾为她长长的名字烦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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