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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家（第1页）

零几年的湖南南县是一座小县城，曾起此刻正窝在一辆南县驶往岳阳的货车上。

他是偷跑出来的，十四岁读初二的他不爱学习，平时老逃课，考试成绩可想而知。期末考试最高分是语文，七十一分，他只喜欢语文课，所以其他几门都没及格。他老爸看完成绩单后默默地拿起了家里挑水的扁担，曾起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在这片居民区七弯八拐后便摆脱了气喘吁吁在后面追他的老爸，跑到公路旁，看到一辆停着装货的货车，曾起知道那是去岳阳进货的车，空车去，载货回，便爬了上去。

岳阳离南县不远，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晚上七点多就到了，曾起在车刚停司机没下车的时候赶紧跳下车溜了。

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曾起看着四周的高楼、商铺有点傻眼，所幸他胆子一向都大，摸摸身上的平时存下的十几块零花钱，一会儿就定下心来。去了街边的一家面馆花两块钱吃了碗面，然后在街上来回溜达。到夜深了就找个公园的长凳睡觉。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几天，曾起就身无分文了，身上也脏兮兮的，活脱脱成了一个小流浪汉，可他还挺要面子，肚子再饿也不找人乞讨。公园长凳上偶尔有别人吃剩的东西，他就拿来裹腹。

又过了十天半个月，原本长得挺好看，壮实的半大小子就瘦得跟猴子似的。

这天晚上又睡在公园长凳上的曾起感觉到有一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估计那双手已经在他身上从上到下都摸了很久了。

“干嘛呢？”

清醒过来的曾起叫了起来。借着路灯的灯光他看到了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胖胖的老头和一个小女孩。胖老头正死死盯着他，他的眼光太锐利了，仿佛一只盯着小鸡的老鹰。

“小逼崽子你身上怎么一分钱都没有？”

他开了口，声音有点凶。

“我都几天没吃饭了，哪来的钱。”

曾起有点怕他，怯怯地回答。

“爷爷，他挺可怜的，就别为难他了好吗？”

旁边的小女孩说了一句。

曾起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这时才发现这个八九岁的小女孩长得非常好看，尤其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胖老头看了小女孩一眼，转过头来看曾起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小子，没地方住就跟我走吧。”

曾起看了看他们，有点犹豫。小女孩过去扯了扯他的衣服，也许倔犟的他需要有人给他这个台阶，于是他就站了起来。

曾起跟着他们走了许久，路上胖老头问了下他的情况，他据实都说了。到了一个偏僻的小街道，进了一个小巷子，那里有几间破旧的瓦房，他被安排到了一个大点的房间，里面是个大通铺床，已经睡了十几个人了。老头指了指一个有铺盖的空位就走了。

曾起睡了上去，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他突然很想家，想爸妈，觉得自已真傻，挨顿打有什么，干嘛要跑。

第二天早上曾起被旁边人起床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一看，都是一些半大小子，有比他小的，大部分比他大。旁边一个人用胳膊碰了碰他：“新来的？”

那是一个小胖子，年纪跟他差不多，肥嘟嘟的，一般的胖子眼睛都不大，他的却圆溜溜的，灵活得很。曾起点了点头。小胖子还想说什么，这时候一个人推门进来，是一个五官板正，神情严肃的中年人。半大小子们看见是他，都急忙打招呼：“进哥好！”

进哥点了点头，眼睛扫视了一遍，看到了曾起，大手一扬：“奎爷找你。”

曾起赶紧走到进哥身边，问了一句：“进哥，奎爷在哪里？”

进哥指了一个方向：“第一间，快去。”

曾起推开了第一间房的房门，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楠木桌子和一把有点年头的木椅子，胖老头奎爷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曾起缩了缩脖子，赶忙尊敬地喊了声：“奎爷好！”

奎爷招了招手：“过来，到我旁边来。”

曾起听话地走到奎爷身边，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了他的面貌，六十左右的年纪，胖胖的脸平平无奇，但是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奎爷从头到脚看了他几遍，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曾起本能地一挣，但是没挣脱，感觉奎爷的那只抓住他的手就是一把铁钳子，夹得他一点都动不了，奎爷抓着他的手看了半天，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完之后，老家伙露出了一丝笑意，接着他开了口：“小子，我这里不养闲人，明天开始你就先负责送朱颜上下学吧。”

朱颜就是那个小女孩，姓沈，沈朱颜。

曾起答应了。因为岳阳他还不熟，奎爷嘱咐他没事的时候不要乱跑后便让他离开了房间。曾起回了睡觉的房间，发现房间的桌子上有两个馒头和一碗粥，应该是留给他的，但是没看到人。曾起肚子有点饿，便不管那么多，三下五除二，片刻就吃完了桌上的东西。吃完还打了几个饱嗝。

小孩子都是好动的。吃完早餐后，百无聊赖的曾起在通铺上躺了一会之后便出了门，想看看其余的人在干什么。

其余的几间房的房门都是紧闭的，曾起听到有一间房里有动静，他没有先去推门，而是来到窗户旁，透过破了的窗户玻璃缝隙看了进去。慢慢的，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只见里面的十几个半大小子有的在用手往烧开的水里插着，有的用镊子往挂着的衣服里面夹着什么，有的用报纸往挂着的衣服上衣口袋的钢笔套上一送，便把钢笔取走了……

看了一会儿，曾起赶忙回了自已的房间，他的心怦怦跳得很快。他想起了一件事，他家邻居王伯伯有一个儿子，叫武妹的，（湖南人叫男的一般都是称呼某某妹）比他大五六岁，在外面打流，学了一手开锁的技术，偷了十几户人家后被抓了，判了好几年，附近的人说起他们家来都是一脸鄙夷，王伯伯到现在走路腰都是弯的。曾起想象着老爸弯着腰走路的样子，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