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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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城推门走进去，出奇意外的，屋内只有一个人，可从桌上茶杯的数量上了来看显然是那几个人已经离开了。冯以筠坐在导演的位置上，瞌着眼。她今年已经五十岁了，身体有些发福，带着个黑框描金眼镜，她保养的显然不如娱乐圈的其他女艺人好，看上去倒像个威严的老教师。

“试李道宗？”

冯以筠低头看看表格，又抬头打量了林一城一番。林一城点了点头，冯以筠便把笔往桌上一扔向后靠在靠椅上合上双目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道，“那就试吧！”

林一城一皱眉，试什么？试哪段？冯以筠什么都没说，但他也绝对不会傻到去问。冯以筠今天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自己作为一名配角却比跑龙套的试镜还晚，阮恒的态度也出奇的不善，这人显然是看自己不顺眼，存心发难。可既然不喜欢又为什么要邀请他？难道已经到了不发泄一下都忍受不住的程度了？

林一城出道这么多年可以说也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再刁难的情形都碰到过，何况心里早就有了底呢？

他选了李道宗和李世民率军与宋金刚军对峙那场戏，林一城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试镜时演独角戏了。毕竟是个影帝，就算试镜也是会有搭档的，可这一次连服装都没有就更别提搭档了。

眼前的景象仿佛瞬间回至重重山峦，绿叶茵茵却无法掩埋那高冷的城墙。李道宗俯首站在李世民身后，龙门关下凄冷一片，红砖绿瓦的寒意仿佛已融入黑夜。那蜿蜒的山脉下是密集的火光，象征着死亡的火焰毫不留情地由远及近，叫嚣着要吞噬这固若金汤的龙门关。

李世民正站在玉璧城上观测敌情，忽而侧头问道，“贼人仗着敌众我寡，逼于城下，为今之计，汝谓如何？”

李道宗目光一闪，他虽是李世民的叔叔，可论年纪两人相差无几，这几年无尽的战乱让他脑中的弦一直紧绷着，硬是将人磨砺出一番世事沧桑的韵味。

李道宗上前一作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中却闪起异常坚定的光，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还没开始便已经十拿九稳。“李金刚的军队毕竟组建时间短，龙门关深壁高磊，可挫其锋，这群乌合之众，莫能持久。粮草一绝，自可不战而胜。”

这一幕十分简单，只有一句台词。可越是简单，细节便越是难演，看他演的轻巧，实则每个动作都苛刻地按照古装剧的要求执行。这些剧本上自然不会提，只有常年演戏的经验才能教会你这些，林一城吃苦的时候实在是演过太多戏了，一天就能看见五六个赶场子的剧组，心心念念的，自然记了许多。

可戏是演给人看的，你演的再好没人看也是枉然。而现在就是这种情形，冯以筠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眼睛。

这已经不是不尊重了，而是完全的蔑视。看了不喜欢和完全不屑于看是两个概念，一般有经验的演员都知道，这种情况直接离开就可以了，戏还没拍就和导演闹到这个地步以后在剧组根本不会有好日子过。

林一城不是不懂这个理，可他真的很需要这部戏。

他需要用这部戏出人头地，缩短他和楚峭之间的差距，为将来的某一天能站在那个男人面前为他撑起臂膀。

没人说话，总监和其他工作人员早就走光了，屋里只剩冯以筠和他两个人，冯以筠不说话他自是无权开口。就这么沉默了十五分钟，冯以筠突然缓缓开口道，“演完了？”

“嗯，您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冯以筠道。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几秒钟她才又重复一遍，“挺好的，留下吧。”

林一城暗自攥紧拳头，是的，他被录用了，用最卑微，最侮辱，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方式。

“我有什么让冯导不满意的吗？”

林一城问。

冯以筠这才睁开眼睛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戏谑道，“你让楚峭推荐你来的？”

林一城浑身一颤，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忽然倒流，似腊月的寒风突然窜入体内，一片片结冰，从脚尖直覆心脏。

其实，他所心心念念的锦绣前程也不过就是楚峭的一句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