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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柏公顿了一下，“我知道的经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沉默了一会儿，戎末问：“为什么是每年的这个时候？”

“我听宸说过一次。好像是因为他的母亲在被余仓杀死之前咬穿了余仓的肩膀，并把断齿留在了里面。所以从那以后，每到宸母亲祭日的前后九天里，余仓都会旧伤复发，妖力减弱，也就是每年的立秋前后，就是现在。可就是这样，宸仍然没有办法杀了余仓，可见他有多强。”

又过一会儿，戎末叹了口气，“他这又是何必呢？想必余仓这么多年以来受着伤痛的折磨也一定是非常痛苦。大仇得报的滋味……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痛快。”

“这话我劝过他，没有用。大概是眼睁睁地看着至亲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会让人痛不欲生吧。而且宸就是那种妖怪：自己喜欢的、信任的，无论如何都要守护，憎恨的，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至之于死地。”

“眼看着至亲被杀，确实是会痛不欲生。”

柏公干瘪的小眼睛里闪过一道历尽沧桑的睿智光芒，“哦？看来你是深有体会了？”

戎末笑笑站起来，“谢谢柏公说了这么多，晚辈该走了。”

“嗯，我能感觉的出，你是个好姑娘。”

戎末无奈地拱手告辞，没有再去纠正，转身走到了门口。

“以前也有妖怪来问过宸的这些事。”

“谁？”

“九尾。”

正传玖

又过了几天，慎宸还是没有回来。中间戎末想要出去找他，被慎柯拦下了，说纵白山一带都是高山密林、脉脉相连，像戎末这种走惯冰原和草原的狼妖很容易迷路。

没办法，戎末只能心急火燎地慢慢煎熬着。煎熬？嗯，单纯的等待确实是一种煎熬。戎末仔细想想，似乎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也没为谁如此担心过。他不得不承认：当年项单独出去，偶尔因为有事耽误了归期的时候，他也在焦急中彻夜不眠地等待过，可那时心里毕竟还怀着一份仇恨，他分不清自己是在等项，还是在等他的死讯。总觉得如果项死了，他即便不能欣喜若狂，应该也不会有半点伤心，虽然后来事实证明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无情。可是现在对于慎宸，除了惦记他的安危，戎末再找不到能缓解这份牵挂的其它感觉。最要命的是他明知道慎宸不会有事，千年的宿怨，不可能那么巧就终结在今天。可他还是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想：宸到底去哪去了？千万不要出事啊！如果他真的有了什么不测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又会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去找叱他们吗？不！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抛弃狼群的生活，就永远离开吧！

戎末觉得，跟狼妖们在一起，自己总会有一种像是被当众扒开了血淋淋的伤口，却又无力愈合的感觉。而且那种疼痛已经深入骨髓，永远都没有办法改变了。所以他宁愿跟着天枢到自欺欺人、一日一年的神仙之地去醉生梦死，宁愿跟着慎宸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地游荡于东北的深山老林之间。总之，只要是没有人知道自己过往的地方，都是他的三清之境。

这段时间戎末一直在后悔：那天晚上要是没有拒绝他就好了。虽然都说狼族冷血，但戎末不是石头。从第一次见到慎宸，戎末就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好感。而彻夜长谈之后，慎宸便成了他冰冷的内心里唯一一处每当忆及都会觉得还有一丝温暖的角落。虽然在那以后的一千多年里与项无休止的纠缠和没完没了的仇恨让那角落蒙上了灰尘。但与慎宸的再次相遇，从他淡色沉稳的眼眸里，戎末还是在瞬间就找到了久违了的关切。

天又黑了，戎末无心睡眠，不知不觉地晃荡到慎宸的园子，里面一个妖怪也没有。戎末进了厅堂，外厅里有榻有几，有竹箧，有匮椟。虽然没有灯，可戎末依然看得清匮椟上的河图。戎末抬手轻轻摸了摸，光滑圆润，应该是慎宸常常会放在手里把玩的东西。

走进内室，一眼看见只有贵族皇室家里才会有的云母屏风，戎末摇摇头：一年就来住一次的地方也用得着弄成这样？戎末走到床边坐下，隐约可以感觉到房间主人的妖气。他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细细体味。想起柏公的话，戎末终于明白了项和宸的共同之处在哪里。他们都是那种看起来霸道，自以为强大，总想保护族群，也确实能给人安全感的妖怪，但偏又都是受了伤却要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的猛兽。有所不同的是，项的脆弱躲在他冷酷无情的外表和严厉粗暴的行事作风之下，而宸的开朗热情和不拘小节会让你错误地以为他永远都是那么的坚不可摧。

戎末突然觉得：如果跟项是为了实现预言的孽缘，那么宸一定是上天给他的补偿。

胡思乱想着，戎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闻见慎宸的味道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是梦，戎末想，苦苦挣扎着想要醒过来，身上却似有千斤重物。戎末咬牙，拼力挪动手脚，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不是梦！戎末转过身，看见和衣躺在自己身边的慎宸。

“宸？！”

“嗯？吵醒你了？”

“你受伤了？！”

戎末想支起身体。

慎宸把他重新按倒，“没事，睡一觉就好了。”